张朋亮
帅家,是一个熟悉而又陌生的村庄。熟悉是因为它与我的老家桶张村近在咫尺,出了村往北,上一道坡,就是帅家,可真要动笔写关于帅家村的文字,却迟迟下不了笔,思前想后,太陌生了。所有关于它的所有记忆,几乎全部停留在了童年时期。
帅大旗,清末农民起义领袖,帅家村的太祖辈,他的故事至今为帅家村的人们口口相传。光绪三十二年冬(公元1906年),陕西盐价暴涨,又有扶风恶霸地主马临太大发不义之财,一时间民怨沸腾。帅大旗与同乡张化龙、李化虎等在青龙庙揭竿而起。几日间便聚起七千之众的起义队伍,他们一路高呼“减盐价,杀恶绅”的口号,浩浩荡荡开进了扶风县城。当时农民称“青龙庙上扎大营,贪官污吏战兢兢”。起义军取得初步胜利后,在太白山下九阳宫扎营练兵。但不想被官府瓦解,帅大旗等人被全部擒拿。帅大旗遭受严刑拷打,宁死不屈,光绪三十三年正月初三,被杀害于扶风县西门外。
帅家坡,严格来说,应当属于桶张村的地界。可人人都这么叫,逐渐约定俗成,没有人去细究它到底合不合适。帅家坡位于“帅斜路”的咽喉部位,是桶张、帅家两村的分界线,上了坡是帅家,下了坡是桶张。
最早的帅家坡是一道陡峭的土坡,天旱的时候,黄土飞扬。那黄土不似今天那种颗粒粗粝的黄土,在车辆的一次次碾压下,那土坡上形成了一道道没过脚面的沟渠,沟渠里的黄土又细又软,我们都叫它“面面土”。走在那道坡上,必须小心再小心。一旦“失足”踩进沟渠里,面面土就会“噗”地一声飞溅而出,脚面、裤腿瞬间就遭了殃。上世纪九十年代中后期,帅家坡进行了一次较大规模的整修。推土机从坡地一路向北,把土塬撕开了一道巨大的口子,也把帅家坡一点点削平了。陡坡变成了缓坡,路面上还铺了一层碎石。石子路比土路好走了许多,下雨天再也看不到半坡打滑的车辆了。可到了雨天,石子被车轮带着四处跑,慢慢地就没了石子,石子路又成了泥水路。车辆被困在帅家坡的现象再一次频频出现,帅家坡成了帅斜路上司机们的一道“天险”。
大约到了2000年,帅家坡迎来了一次新生。坡道几乎被完全推平了,路面做了硬化,从泥水路变成了水泥路。帅斜路从此畅通无阻,“天险”不复存在。
上了帅家坡,横亘在村口的是一道高出地面约三四米的大斜坡,那斜坡呈东西走向,犹如一道城墙把帅家村与麦田分割开来。斜坡的坡道上有水泥砌成的步梯,上了步梯眼前顿时豁然开朗,那是自宝鸡峡延伸到此的支渠,也叫二支渠。不过,附近的人们更习惯叫“帅家渠”。那道渠几乎成了帅家村的标志性“建筑”。因渠面过高,帅家村几乎被完全挡住了。只是到了傍晚,才能看见渠后面升起袅袅炊烟。过了渠,有两个巨大无比的皂荚树立于村口,犹如两个忠诚的卫士守卫着村庄的咽喉,大概因生于渠边,树冠高大而茂密。我猜,它们的根已经深深地扎进了渠的下面。
渠水滋润着老树,也滋润着帅家村的田地。寒来暑往,到了新千年以后,帅家的地里种起了西瓜和苹果。这两样经济作物都需要水,而帅家显然是不缺水的,水鼓了帅家人的钱包,让帅家村的房子蹭蹭地往上窜,慢慢地,高出了渠岸。
近些年,设施农业兴起以后,帅家渠的重要性大打折扣,一年当中的大部分时间都是干涸的,但那伟岸的渠身仍在无声地诉说着当年的故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