金林
我自幼喜爱面食,把那长长的面条放进嘴巴里咀嚼,再咽到肚子里,那种醉人的麦香味始终在身体里荡漾,真的是回味无穷。
我读高中时,家里的日子是一年比一年好过了,常年粮仓满谷,再不缺粮食了。白馒头、白面条,可以放开肚皮吃。母亲会做各种各样的面条。我就算每天吃一样面,连吃两三个月,都不带重样的,天天吃面,依然乐此不疲。
高中学校不太远,我每天早上骑自行车上学,下午回家行至村口,老远就看见母亲站在家门口,望着村口我回家的方向,翘首期盼。看见我回来了,母亲慌忙去煮早已擀好的面条,几乎每天都是同样的面条。我总要美美地吃两大碗黏面才过瘾,天天如此,数年不变,我竟从未感到过厌烦。
那一年我参加高考,距离公费生的分数线仅差一分。在那个三伏天里,我去学校查看高考成绩后,垂头丧气地回家。当时,身材瘦弱的母亲正背着喷雾器,给鸡舍喷药消毒。母亲热得满头大汗,上衣几乎被汗水浸透,努力挺起被沉重的喷雾器压弯的腰,问我考上了没有,我摇摇头。母亲一脸沮丧,我看出她的失望。母亲沉默了片刻,放下喷雾器说:“没事,不行就再复习一年。妈给你擀面。”至今想起母亲当时那失落的眼神,我就忍不住心里一阵酸楚,觉得很对不起她。
第二年,我发奋读书,终于以优异的成绩考上了大学,成为统招统分的公费生。母亲不想让我跟她一样,一辈子在土里刨食。得知我考上了大学的那一刻,母亲脸上露出了灿烂的笑容,难以掩饰心中的自豪与骄傲,对我说:“我儿终于把事情弄成了。妈给你擀面。”
大学毕业后,我被分配到电视台当记者,有了一点经济能力,可以吃好一些的饭菜,不用顿顿吃面。我吃过山珍海味,也吃过饕餮盛宴,但最终还是厌烦了,总觉得不如端起大老碗,咥一碗面条舒坦。每次回老家看望父母,我总要吃一碗母亲做的手擀面。
我爱吃面的饮食习惯就这样一直延续下来,经久不变,有时候去外地出差,两三天不吃面,便觉食之无味、人生无趣。人到中年,我虽然饭量明显不如从前,最怕晚饭吃多了,撑得难受,夜不能寐,但始终没有改变的,仍是对面食的喜爱,甚至是越发强烈。每当嘴馋想吃面时,我还是觉得天下美食,最香比不过家乡的面食,比不过母亲手擀的那一碗黏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