老屋院子里有一棵柿子树,高过屋顶,有碗口粗,郁郁葱葱。树身笔直,粗糙的树皮疙疙瘩瘩,开裂成一块块“小瓦片”,又似鳄鱼皮,横七竖八的细纹遍布其间,就像父亲冬天干活的双手。母亲说,树比她先到这个家。
我的童年很枯燥,除了和小伙伴们在街头巷尾追逐嬉闹之外,没有什么玩具,倒是这棵柿子树带给我许多乐趣。春天来了,柿子树开花了,翠绿的叶子下,一口口浅黄色的金钟悬在枝头。春雨随风潜入夜,早上柿子树下便铺了一地黄花。我和姐姐们用细线把柿子花穿成串,挂在脖子上,那就是“黄金项链”了。
我时常抬头望树,总不见柿子有明显变化。青翠的柿子结得很繁,每天都会有扁圆形的小柿子从树上落下。在焦急等待中,柿子一天天长大,逐渐由绿色变为黄色,有鸡蛋大小。我想用竹竿打下来吃。母亲说,再等等,现在吃起来有点涩,柿子变红才成熟呢。
秋收时,父母用架子车把玉米棒子拉回家,院子从前到后都是一堆堆的玉米棒子。为了尽快晾干,要把玉米棒子挂在高处,枝繁叶茂的柿子树就是天然的木架子。你看吧,满树都是金黄色的柿子和玉米,柿子树如同披上了一副黄金铠甲,像个冲锋陷阵的勇士那样威风凛凛。
“露脆秋梨白,霜含柿子鲜。”霜降过后,秋风拂过,柿子树叶纷纷飘落,留下一颗颗鲜红的柿子挂满枝头。等到满树的柿子变成一片红霞的时候,父亲爬上树,用长竹竿把柿子钩下来,一层层摆放在大木盆里,等着它们变软。我挑软柿子剥了皮吸着吃,香甜爽口,沁人心脾,那就是我儿时幸福的味道。
软柿子太多吃不了,母亲把它们捣烂,和面粉拌在一起擀成圆饼,烙柿子饼给家人吃。一些软柿子放坏了不能吃,母亲舍不得扔掉,把它们放在大瓦盆里酿成了柿子醋。
后来,父亲盖了新房要搬家,和母亲商量要卖柿子树。我舍不得,哭着央求父母把柿子树移栽到新宅院子。父亲没有答应,说大树很难移栽成活,不如卖钱还债。一天放学回家,我发现柿子树没了,树坑已填平。我伏在地上伤心地哭了。
时至深秋,又到了一年吃柿子的好时节。思念故去的父母,甜柿子竟吃出了几分苦涩。我不禁想起老屋那棵柿子树,那里曾经有我美好的童年回忆,还有和父母一起生活的快乐岁月。时光若能倒流,我还是想吃父亲摘的软柿子、母亲烙的柿子饼,还想喝一口母亲酿的柿子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