本期主讲嘉宾：张湧 张湧，复旦大学上海自贸区综合研究院研究员、经济学博士、理论经济学博士后，耶鲁大学国际与地区研究中心访问学者。曾担任中国（上海）自贸试验区管委会政策研究局首任局长、上海市浦东新区区委研究室主任。参与主持起草《关于加快推进中国（上海）自由贸易试验区和上海张江国家自主创新示范区联动发展实施方案》《进一步深化中国（上海）自由贸易试验区和浦东新区事中事后监管体系建设总体方案》，上海市政府先后颁布实施。

　　杨凌自贸片区发展的定位是什么
　　党中央、国务院高度重视自贸试验区建设，陕西自贸区是国家在新形势下全面深化改革、扩大开放和加快推进“一带一路”建设、深入推进西部大开发的重大举措。杨凌在陕西具有独一无二的区位优势、要素禀赋条件，特别是在农业方面，更是肩负着我国干旱半干旱地区农业科技创新推广核心区的国家使命。1997年国务院批准成立杨凌农业高新技术产业示范区，纳入高新区管理，杨凌对于整个国家的意义不仅仅在于杨凌能产出多少粮食，而是杨凌要成为国家农业改革创新的试验田和示范区。杨凌自贸片区又是我国目前为止唯一的农业自贸区，如果能够发挥“示范区”和“自贸区”双区联动作用，在自贸区、农业高新技术产业、成果转化和国际合作等方面有重大突破，这将对于全国2000多个县具有十分重大的借鉴意义。因为我国是农业大国，全国大部分地区都是农村，中国的粮食问题必须由中国人自己来解决，所以杨凌如果能够有所突破，必然具有更普遍的推广意义。杨凌也不是不要GDP和发展，而是要探索如何实现更高水平的GDP和更高质量的发展。
　　自由贸易试验区与自由贸易港有本质区别
　　首先，自由贸易试验区重在试验，重在制度创新，重在解决政府和市场的关系和边界问题，重在解决营商环境优化的问题，也就是要创造一个法治化、国际化、便利化的营商环境和公平、透明、统一、高效的市场环境。所以，自贸试验区的核心是为了下一步的自由贸易港打好基础，自由贸易试验区发展到最高阶段就是自由贸易港。其次，自由贸易港就是目前海南正在研究的第二关税区，或者按照全国政协主席汪洋在十九大之后发表在人民日报上的一篇文章中提及的“境内关外”，即就是建设在我们国家的境内，但是在我们现行海关监管的范围之外。目前杨凌申报的综合保税区属于海关特殊监管区，都是在海关的严格监管下，在海关的验收下，对进入到综合保税区的境外商品给予暂时免税的待遇。而将来的自由贸易港可能海关就不再这样进行监管，而代之于事中事后监管体系。
　　什么是准入前国民待遇、准入后公平待遇和负面清单
　　准入前国民待遇指对外国资本给予中国资本同样的国民待遇，中国资本可以做的行业，外国资本也可以参与进来，但是按照国际惯例，有些敏感领域不能让外国资本参与。比如目前我国最新版的负面清单中对于种子领域也只是开放了小麦和玉米，而且还必须由中国资本控股，在杨凌自贸片区中国资本最低放宽到占34%。最近，国家公布一张市场准入负面清单，这是一个重大改革进展，这张清单针对的是我国所有的市场主体，包括已经进入中国设立法人机构的外资企业和各类民营企业，也就是对各种所有制的中国企业给予一视同仁的公平待遇。对那些只允许国资来做的事情，比如政府重要公文的寄递业务只能由中国邮政承担而不能由顺丰或UPS承担，比如UPS只能办理跨境的快递业务，要在负面清单里面清晰地列出来。所以说，自由贸易试验区的关键词就是负面清单，负面清单非常好的界定了政府和市场的边界问题，负面清单里面的事情是需要政府进行管制、审批。负面清单以外的项目理论上都是国民待遇，只需要备案就可以做，由市场来主导。
　　自贸试验区改革亟需解决哪些痛点问题
　　举个例子：李克强总理第一次到上海自贸区视察时，上海自贸区为总理准备了3堆文件和3句话。第一堆文件是自贸区改革前政府审批管理市场的文件，当然这些文件十分多。自贸区改革以后，需要审批和改革的文件削减了三分之一，最后一堆是自贸区政府下一步需要进行改革的文件，充分体现了自贸区简政放权的理念。第一句话叫做法无授权不可为，就是政府的权力清单，政府的权利来源于人民，是法律法规赋予的，不是自己给自己赋权或擅自制订；第二句叫做法无禁止皆可为，就是负面清单里面的事情是禁止或限制的，限制的是需要政府审批的，而负面清单以外的事情都是由市场来决定；第三句叫做法定职责必须为，就是责任清单。首先要做到放权，有些该放的权还没放，市场准入中的各种许可等限制较多，有些下放的权力不配套、不衔接、不到位，变相审批不时发生，制度性交易成本较高；其次是制定合理的监管体系，监管缺失、检查任性、执法不力等比较突出，一些领域市场秩序混乱，对新产业、新业态、新模式的包容审慎监管经验不足；最后就是公共服务有待提升，目前公共服务存在不少薄弱环节，一些政府部门办事效率不高，甚至推诿扯皮，一些公用事业单位和服务机构服务意识不强，“霸王条款”屡见不鲜，群众和企业深受证照、证明过多之累，办事慢、办事难之苦。随着简政放权的实施，政府的权力清单和负面清单越来越少，虽然政府手中的权力看似越来越小了，但政府的责任却越来越大，谁审批的谁必须监管，不审批的也要明确主管部门，谁主管的谁必须监管。
　　杨凌自贸片区如何打造核心竞争力
　　杨凌虽然没有内河港口和沿海港口，但是依托咸阳国际机场，作为“一带一路”历史上的起点和我国地理上的中心点，西安、咸阳、杨凌未来在内陆型自由贸易港上会占有重要的一席之位，所以杨凌一定要从这个角度来把握未来自由贸易试验区的发展机遇。当前国际社会竞争日益激烈，与传统的拼土地、拼劳动力、拼环境空间等硬件条件和税收优惠不同，现在更多的是比拼营商环境。我觉得营商环境主要体现在三个方面，政府服务和效率、核心功能和商机、生态和人居环境。
　　人才往哪走、资金往哪流、项目在哪建，说到底取决于哪里的机会多、障碍少、效率高、服务好。现在，所有自贸区都在比拼该如何缩短企业注册时间。而我认为，企业来到你这里，注册其实就这一次，一天注册完和一个月注册完对企业影响并不是很大，当然注册短了企业来的自然就多些，而现在比拼的关键在于，企业落户后，在具体的经营过程中政府应该如何服务企业，让企业能够自由经营，少受政府打扰，而政府主要是做好监管、做好风险控制，这样才能给企业一个自由的竞争环境，这才是自贸区的核心竞争力的体现。按照李克强总理的说法，好的营商环境就是“办事不求人”。我曾经工作过的浙江台州，八十年代成为我国民营经济发源地，一条不成文的经验是政府思想解放、无为而治、放水养鱼。现在不管是在全国还是在陕西都非常注重营商环境，李婧书记到任后不久就召开营商环境大会，提出大力实施“3631方略”，打造国际一流的法治化、国际化、便利化营商环境，这说明我们政府认识非常到位。
　　杨凌自贸片区在全国自贸试验区中面积最小也是全国唯一的农业自贸片区，杨凌一定要充分发挥这5.76平方公里的作用，不求大而全、不搞大而全，要紧密结合杨凌实际，不断深化“放管服”改革，打造全国一流农业特色鲜明自贸区。比如杨凌应紧紧围绕“中国人的饭碗要端在自己手里”的国家战略目标，针对全球范围内特别是干旱半干旱地区的的种质资源，建设集保税和免于检验检疫的进境、收集、保存、监管、繁育、创制、鉴定评价、交易、展示、中转等功能于一体的海关特殊隔离区，其实也是一个特殊的国际合作的离岸研发区，当然也有可能形成科普观光、农业旅游等延伸的产业链。这就是营商环境的另一个大方面，也就是杨凌能够做其他地方做不了的事情，企业可以在杨凌找到其他地方没有的商业机会，再加上好的服务、高的效率，企业和人才自然慕名前来。
　　最后一条，杨凌到底是个农村还是城市？非常特殊，她是一个农科城，是一个姓农为农的城市，这在全国可能是独一无二，但也可能具有复制推广意义，2000多个县的大部分是不是也姓农为农，一座好的县城如何打造，杨凌可以创造经验。杨凌的最大优势和依托是有一座985、211的西北农林科技大学，这一点很像依托耶鲁大学兴起的美国康州纽黑文市，也很像复旦、同济、上海财大等所在的上海市杨浦区，如何做到城区、校区、园区的良性互动，如何实现商业、人文、研发、教育、医疗、国际化等城市功能的打造和提升，是我们可以深入探讨的战略问题。我相信，在党工委和管委会的努力下，杨凌一定可以通过高水平的开放促进高质量的发展，为杨凌自贸办挂牌两周年献礼、为国家“两年考”交卷。
　　（本报记者 杨耀军 王晓艳 实习记者 魏争亮 采访整理）